想到这里,他的脸更皱了。
要不是舍不得a型初始机这张牌,唐亦步真的愿意把自己的电子脑塞进某个钢铁造物之中,而不是继续在这具脆弱的肉.体里待着。
“亦步,你……”事先排除了一切隐患,唐亦步又想象得太过专注,以至于没发现不远处正等待他的阮闲。后者正瞧着他皱起的脸,语气很是复杂。
阮闲背着个非常贴身的背包,心情和语气同样复杂。他从没在唐亦步脸上看到过那样的表情——那张漂亮的脸痛苦地皱着,活像吃了极酸的东西,气质有几分像忧伤的沙皮。
而看到自己的那一瞬间,唐亦步很不生物地将那表情消去了,就像蒸汽烫过衣服上的皱褶。阮闲有点吃惊地看着那仿生人按部就班熨没那一脸苦相,换成标准的微笑。
“拿着这个。”他有点好笑地拿下背包,递给唐亦步。
“什么”唐亦步乖乖接过。
“我问了阮教授一些关于s型初始机的事情。之前对战z-a时我还没有抓住感觉,现在想法明晰了不少。”
阮闲拉开背包拉链,取出一个和哮喘吸入器大小相近的玩意儿。
“这是我用血枪提纯的压缩血粉。我简单去除了无用的血细胞,它看起来就是普通的药粉。季小满的手脚挺快,抽血机的效率比我的血枪还高。”
唐亦步不解地望向阮闲:“我以为你不打算和阮教授合作。”
“为了防止你像r-a那样爆掉,我加了不少缓冲成分。你自己也要严格控制用量,这个我一会儿再跟你细说,资料我也存在了瓶子的电子说明书上——别那个表情,这就是哮喘吸入器改的。”阮闲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
“你要跑去主脑那边”这回唐亦步不打算简单让阮闲带跑话题。
“不。”阮闲笑了笑,“只是以防万一——主脑将主意打到了你身上,到时如果它刚好把你和我们都分开了,我未必来得及救你。有备无患。”
唐亦步开始正式讨厌这种滴水不漏的说话方式了。
他的父亲之前不会这样和他说话,他的阮先生之前也不会这样和他交流。如今的阮闲却会这样……当然,也可能他之前也这样干过不少回,而最近自己才开始介意这些方面。
“我会随身带着的。”唐亦步走了会儿神,闷闷地答道。他捏了两只药瓶出来,将它们塞到贴身的暗袋里。
阮闲欣慰地摸摸他的头发,动作很轻。
“仲清那边暂时不需要担心。”唐亦步享受了会儿对方的抚摸,“他不在名单上。”
“很好。”阮闲松了口气。
“我想和你聊聊我的课题,阮先生。”唐亦步说着蹭过来,眼睛在阴暗的走廊中闪闪发亮。“你说过和我一起讨论的。”
“如果你想从我这里得到答案,我只能很遗憾地告诉你,我也还没找到答案。”
唐亦步差点把“你耍赖”写在脸上。
“……我只是想,有些问题,说不定‘找不到答案的人’比‘找得到答案的人’更适合生存。比如余乐和阮教授,你看见了,虽然他们面对的问题和我们不一样。”
阮闲凝视着面前的空气。
“这是个绕不开的问题,当时我很好奇你的答案。”
“可是关于‘爱’的课题,我当年……”唐亦步话出口一半,自己吞下了后半部分。
月光很明亮,而这间殡仪馆的一侧墙壁是单方向透明的玻璃。走廊虽说谈不上多么亮堂,细节也没有被夜色模糊掉多少。万物在青白色的月光下褪去色彩,世界如同由白锡铸就。
阮闲回头看着他,表情同样复杂起来。
“当年我挑不出你的‘错处’,但我现在可以。至少我对你的爱意,无法被你那份报告涵盖。”
的确如此,他们之间的关系太过复杂而特殊。唐亦步意识到了问题所在,人类普遍认定“爱”是个积极的词汇。面对相关的问题,大多会给出肯定的答案,并且喜欢将它们归入既有的模式,渴求认同感。
无数歌曲瞬间有了意义,一切合乎规范而安全。
当年的他的确错了,唐亦步有些绝望地想道。先不说阮闲是否准确概括了自己的感情,并说出实话……
单凭他自己的那份报告,他也完全无法解释自己现在的状态。那些莫名其妙纠结和苦涩,他在归纳它们时无比轻松,自己尝起来却分外沉重。
“……我不知道我能不能找到那个答案。”
唐亦步有点茫然地表示,他的表情有点落寞,活像看着自己的住所和全部财产在烈火中燃烧。
“我明白你的意思,阮先生。否定一套理论,一个确切的反例就够了。‘爱’这个课题找起来有点难度,但是‘伤害’……”
比起爱,或许它更难在人群之间引起共鸣。
不说人类社会崩塌前他所掌握的资料,就说和阮先生一起走来的这几个月,他已经拥有了太多的“反例”。
他望着几步外的创造人,突然有点难过。
作者有话要说: 糖:(皱脸)
软:(抚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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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假期快乐呀!好好休息xddd
糖:不仅这次的论文从根本上弄错了条件,之前的论文也出了问题……;3_ヽ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