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轻声道:“土地公公,真是你许了女鬼去报仇的?”
白胡子老头儿脚下一滑,差点栽倒,他惊异地抬起头来:“你这个女娃娃,竟能看见我?”
谢玄听见小小在说话,他盯着那个破神台惊讶道:“真的能显灵?”
白胡子老头不高兴了,瞥了谢玄两眼,又看看神台,满意一笑,伸手抓起供奉的烧鸡水酒,大嚼大吃起来。
小小还指望着土地能说出师傅的下落,对他十分恭敬,把竹篓里装的吃食都掏出来,从白香雪那儿搜刮的点心,鸭肉包子,软面饼,全都罗列到神台上。
白胡子老头一边吃一边翘胡子:“你这女娃很乖很乖。”
等他吃完了,两只油手摸摸长胡须,打出一个饱嗝,摸着肚皮问:“说罢,你们俩来求什么?”
小小恭敬问道:“土地公公,我们师傅有没有来过池州城?”
土地爷看小小十分乖巧,也实话答她:“我是池州土地,只要踏过池州的土,我都能知道,可是……”
白胡子老头儿看了看他的这间神庙:“如今败落这个样子,我也管不了事儿啰。”
小小指了指庙外的老槐树:“树上的女鬼进城了,说是尊了您的法旨。”既管不事怎么能圆女鬼的心愿。
土地爷看了小小一眼,笑得慈眉善目:“她在我这儿日日告状,已经二十年了。”
每到太阳落山,这女鬼就解下罗带,奔进土地庙哭告,告完了又把自己再吊回去,夜复一夜,整整二十年,烦得土地爷两耳生茧。
土地庙从前香火鼎盛,自从一阳观来了个十分厉害的知观,把香火都揽了过去,土地庙便渐渐败落到只有一个鬼上门。
他那会儿随口答应了这女鬼,只要她能离开这庙门,便许她自己了结这段因果。
本以为女鬼为树作缚,不能作恶,谁料到会竟会遇上谢玄和小小,也是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老头儿又看了一眼谢玄:“说来还是这男娃娃圆了她的心愿。”
小小不解。
“要不是他梦里发威,又怎么会烧断了她上吊用的罗带,她一落地,可不就找她的仇人报仇去了。”
……
“那她要是为恶怎么办?她明明该找那个男人报仇,怎么会找到白雪香身上?”
“这个嘛……”白胡子老头满面尴尬,抬手捻捻须,要是原来他能管,如今全靠谢玄的香火才能显灵,也管不住女鬼了。
“你二人既是道门中人,就该济世……”
“怎么酬谢?”谢玄虽什么也看不见听不见,但从小小三言两语里大概猜出了土地的意思,开口就提条件。
白胡子老头眯眼一笑:“年轻娃娃口气倒大,女鬼可是你们放出去的,帮人就是帮己。”
小小蹙眉,万事万物都讲承负因果,她把这话告诉谢玄,心中忧愁,别让师兄担了这承负因果。
谢玄“哧”笑一声,他瞧不见土地,只对着神像道:“要不是那女鬼冒犯,我也不会烧断她的罗带,纵有承负,也已经了结。”
土地不料谢玄这么不好骗,换了个说辞:“这样吧,她发了愿,二十年的愿力回馈,足够我替你们算一算要找的人身在何处了。”
小小谢玄对视一眼,这事儿还真是不管也得管了。
土地公两道低垂白眉一弯:“事儿也容易,只要她不伤及无辜,便由得她去。”
两人有了土地的保证,又回到城中去,谁知竟连白雪香的大门都没能进,在小巷里就遇上了于婆子从一阳观请来的萧真人。
萧真人一身簇新道袍骑在马上,身后跟着两个徒弟,二十来岁年纪,也是一身簇新的道袍,一个抱剑,一个抱拂尘。
于婆子见了谢玄和小小,想起昨日那百来文的点心钱,自然没有好脸色:“你们走罢,我们姑娘请了萧真人出山,哪还用得上你们。”
萧真人瞥都没瞥他们一眼,兀自下马进门去了。
那两个徒弟更是把眼孔抬到天上,扫过谢玄和小小身上的旧道袍,哧笑起来:“哪里来的野道,也敢在一阳观的地界招摇撞骗。”
小小皱着眉头:“我们不是野道。”
那两个小徒目光在他们脸上睃了一圈,脸上全是轻蔑之色:“那就报上你的道门来。”
两人还真没有道门,师傅从没说过他师承何处。
谢玄生性骄傲,最受不得这种闲气,道门中人各凭本事,这一阳观倒把池州城当成是自家的地盘了。
他双眼微眯,哼笑一声,拉着小小便走:“咱们走,良言难劝该死鬼,这是白雪香自己找死,可不管咱们的事。”
那两个道士跟着萧真人,在池州城中嚣张跋扈惯了,听谢玄出言不逊,从台阶上跳下,想要教训教训他,一个伸手就要拔剑。
哧笑道:“连道门都没有,我看连野道都不是,就是江湖骗子。”
谢玄听他出言侮辱,哪里还能再忍!
本来要走了,反身单掌推出,击在年轻道士拔剑的那只手上,剑才刚出剑鞘一截,又被推了回去,“叮当”一声脆响。
谢玄轻笑一声,他一只手按住那道士两只手,明明对方比他年纪大,却被把他按得牢牢的,怎么也抽不出手来。
谢玄面色不改,那道士却脸皮涨得通红,他比谢玄高壮,却被他抽住,深觉受辱,身体发力向后退,想猛然冲击,把谢玄撞到地下。
谢玄识破他的意图,等他的力气使到十成,倏地放手。
那个道士五体投地,摔了个结结实实。
小小站在一边看着,见谢玄赢了,露出浅笑。
两个道士在白雪香的门前吃了这个亏,怕被师傅知道,不敢声张,目光在小小和谢玄身上转了个圈,咬牙说道:“给爷爷等着。”
谢玄见那两个道士互打眼色,冷笑一声,牵住小小的手,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