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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0、第一百六十章

蜿蜒的小道上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道旁树林间,樵夫担着柴不紧不慢地走着。长长一列人马从他身侧两三丈外呼啸而过,朝寿念山处飞驰而去。

马蹄声自樵夫身后渐远,樵夫仍悠然前行,嘴角噙出一抹淡笑。

自作聪明的微末杂碎,正以为得计,岂知对弈真谛

尔等所得之,弃卒也。

尔等所知之,是我让尔知也。

尔等所行之,乃我意欲令尔如此也。

尔等所为之结果,朕,将去摘取。

众人纵马奔至小路尽头,转上大道。遥遥二三骑人马,向他们迎来。

张屏勒马停住,迎来的捕快翻身下马。

“大人,嫌犯今早不见了!卑职等一直严密把守山顶山下,不知他如何逃脱。卑职等无能失职,求大人责罚。”

张屏神色凝重,皱眉望向浮云下的寿念山顶。

丰乐县衙大堂,鼓声再响,冯邰升堂。

黄稚娘仍高声叫嚷神威天谴,冯邰命人堵住她的嘴,先按在一旁,苋苋向堂上拼命叩首:“大人老爷,你审什么,我都招。求大人老爷记得此前答应的话,饶我娘的性命!”

衙役呵斥无礼。坐在上首旁听的怀王看向冯邰:“冯府尹,你与这女童有何承诺”

冯邰侧身答:“她乃案犯黄稚娘之女,此前搜寻时,是她拦住了侍卫,告知其母行径,侍卫方才追到河边土崖处,但仍晚了一步,只拿到了这疯妇。”

苋苋伶俐,立刻知道怀王身份高过冯邰,转向怀王叩首:“这位贵人大老爷,我娘只是疯了,并没有真的伤着两个小少爷,就是锁过他们。我,我还救过他们两回。我娘她疯起来什么都不知道,她不是存心的。我愿为奴为婢,求贵人大老爷放过我娘一条贱命!”

冯邰一拍惊堂木:“混账!你母绑架幼儿,你既知道,为何不早早报官曾有人去你家查问,你那时怎么不报”

苋苋嗫嚅:“我,我那时睡着了。”

冯邰再一砸惊堂木:“混账,还敢满口胡言!你与你母,分明是共犯!你等受何人指使,如何绑架,如何行凶,此前还害过多少人,快快从实招来!”

苋苋浑身颤抖,仍抬头看向冯邰:“大人,我都招的话,你能饶我娘一条命吗”

冯邰神色更厉,怀王缓缓开口:“小姑娘,人未寻到,你便无一丝要求的资格。前因后果,你不说,经其他途径也能查到。冯府尹问你,已是给你一个机会。莫再糊涂。”

苋苋立刻又叩首不迭:“大人,民女不敢欺瞒,那两位小少爷是我在路上遇见的。他们问能不能跟我买东西吃,我就带他们去了我家。我娘是疯,但她此前真没害过人,我真的不是诚心要害他们!”

冯邰双眉一皱,怀王道:“你遇上的,只有两个孩子没有别的人”

苋苋哭道:“就只有那两位小少爷兄弟二人。”

冯邰向兰珏看了一眼。

兰珏一动不动坐着。怀王再道:“他们可有告知你性命来历”

苋苋擦擦泪点头:“他们说自己姓吴,一个叫吴名,一个叫吴影。我觉得肯定是编的名字,他们两个还自称本侠什么的。我们那里常有这样从京里跑出来说要去闯荡江湖的小少爷,我把他们带家里去,也是想着他们家里人如果找来,可以领些赏钱。真的是他们自己跑来的,我跟我娘没有劫人!”

怀王也沉默了。立在旁侧的云毓轻声道:“想是刚从刺客手中脱身,真是聪慧绝伦。”

怀王揉了揉眉角,冯邰再一叩惊堂木:“那汝母为何歹毒相害!”

苋苋又流泪叩首:“府尹大老爷,我娘真的是突然失心疯了!我猜,可能是因为火。我娘她怕见火。她以前都不能进厨房,连早上晚上红点的霞光都见不得,也见不得烟花焰火。过年过节的晚上,她都得锁在屋子里,把窗户封上。外公刚死的时候,我家吃的东西都是旁人给的,我娘不能烧饭。后来她跟人家一道去姥姥庙烧香,那边道长给了她符水喝,她渐渐才好了。还天天烧香给慈寿姥姥神仙上香烧纸钱。她这些年就只是磕头烧香魔怔些,其他都好好的,旁人还找她做活呢,真的!”

冯邰皱眉:“怎的又是因为火简洁说关键。”

苋苋再磕了个头:“就是前两天寿念山失火了,我娘突然就不对劲了,说神仙要降天谴了。这回拜姥姥的日子,我得了风寒,我娘守着我,没上山去烧香,也没给姥姥献童子。她可能就以为,这是她的错,她得向姥姥赔罪。”

冯邰神色一厉:“即是绑架男童,烧杀献祭!”

怀王眯起双目,兰珏仍面无表情坐着,座椅扶手的花纹深陷入掌心。

苋苋用力叩首:“我娘她此前当真从没这样过!都是民女的错,是我贪财把两位小少爷带回了家。那两位小少爷刚巧又一个九岁一个十二岁,我娘她就更魔怔了。罪魁祸首不是我娘,是我!”

怀王冷冷道:“九岁与十二岁何意”

冯邰又侧身禀道:“此地多年前有每隔三年便挑选两名男童侍奉那观中泥像的陋俗,择选的孩童都是六岁,最早的两次还曾有九岁。与另一桩案子有关。疯妇黄氏迷信陋俗,恰好九岁与十二岁正是跟六岁相隔三岁,因此触动其恶念。”

苋苋哭道:“我娘就当这凑巧是天意,还说若不如此,慈寿姥姥会降天谴给全县的人……她就是分不清事了。总之都是我把两位小少爷带回了家才有了这些事。大老爷要降罪就先罚我吧!”

冯邰再一拍惊堂木:“无知狡童,先不说你母欲害之人的身份,单是绑架孩童,意图杀害,便是砍头之罪。你有几颗脑袋,如何担替!你既知你母绑人,怎不报官”

苋苋的额头已磕出了血,泣道:“她是我娘,我也不想她被抓。我以为她能把人放了……我,我是同谋……后来我看事情确实不好,才去喊人。也是我报官晚了才害两位小少爷落水,至今生死不明。大老爷,大老爷要砍,就先砍我……”

冯邰垂目望着她:“你脸颊、手臂均有伤,伤从何来”

苋苋仍继续叩首:“民女蠢笨,是我自己磕的。”

冯邰喝道:“胡说!分明是被你母所伤!你娘也锁了你,所以你才不能报官。你身上刀伤,乃阻止你母行凶时所留,对否孝乃大善,然愚孝纵大恶便是大过。你母究竟可有伤到那两个孩童!”

苋苋摇头:“没有。我娘真没有伤他们。她说献祭时得干干净净的。就是给他们喝过一点喝了就睡着的药……那个我也喝过,不伤人。那两个小少爷在我娘赶他们下河洗澡的时候跑了,我见我娘快追着他们了,就去报官了。反正我最后见着他们的时候,他们一点伤都没有,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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