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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入宫

乔毓听她这样讲, 便知不好,下意识想往外跑,哪知还没等退几步,就被常山王妃提着后衣领, 拎了回去。

“你个混账东西,没一天安分”

常山王妃左右张望,似乎是在寻找个趁手家伙儿,乔毓在半空中张牙舞爪的挣扎, 连声央求道“姐姐, 姐姐姐姐不要打我”

乔老夫人看得不忍, 想要过去劝劝, 却被卫国公给拦下来了。

“这事儿说大也大, 说小也小, 趁机给她个教训也好, ”他低声道“如若不然,谁知道她将来还会犯什么事儿”

乔老夫人有些犹豫, 却也知道儿子说的有理,只是她毕竟心疼女儿, 如何忍心见她受罚,一时之间,神情中便显露出几分踌躇来。

常山王妃是府中长女,某些时候说话分量比卫国公都重, 家里非要找个能辖制她的, 大抵就是乔老夫人了。

乔毓眼睛尖, 瞥见这幕,挣扎着伸出一只手,求饶道“阿娘救我你快劝劝姐姐嘛”

“这孩子好容易才回家,没过几日安生日子,你就要打她,叫我如何忍心”

乔老夫人叹口气,站起身,道“算了,我还是走吧,看不见的话,心里会好过些。”

乔毓“”

常山王妃示意乔安将老夫人送回去,打发走内侍仆从,又将门掩上,左右转了转,却没找到什么靠谱家伙儿。

乔毓忙道“姐姐,姐姐,找不到也没什么,你听我解释嘛”

她这话还没说完,昌武郡公便从不远处墙上取了拂尘,笑容殷勤,双手递给常山王妃了。

乔宣这个贱人

乔毓神情有一瞬间的狰狞,在心里怒骂了句,又想着跟姐姐讨饶。

哪知常山王妃接过拂尘,先在昌武郡公身上甩了三下“我打她是因为她闯祸,你呢明明比她大,却不知道友爱妹妹”

昌武郡公平白沾了一身骚,只得低眉顺眼道“姐姐教训的是,我记住了。”

横插了这么一杠子,乔毓心头那口气也顺了,再看那杆拂尘,也不似先前那般不顺眼,连求饶声都停了。

常山王妃教训过昌武郡公,便轮到她这个罪魁祸首了,按在椅子上狠抽了二十下,才停下手去。

那二十下是真的疼,乔毓趴在椅子上,龇牙咧嘴的哼唧了会儿,才慢腾腾的爬起来。

常山王妃见她如此,又是气恼,又是心疼,在她肩头打了下,道“四娘,你不是小孩子了,怎么还总是闯祸跟人吵嘴没什么,打架也算了,这回怎么连人都杀了”

“他侮辱我,也侮辱二姐姐,我气不过。”

乔毓低着头,将今日之事说了一遍,又不服气道“是他该死,杀了也就杀了。我有理有据,大义不亏,顶多就是说我偏激,议亲罪减一等,罚点银子罢了。”

常山王妃听她说到“这是她的命,也是你的命”,面色便冷下去了“唐六郎真是那么说的”

“我骗你们做什么”

乔毓闷闷道“在场之人那么多,除去乔家人,还有另外几家,我难道能哄得他们一起撒谎”

常山王妃静静看了她半晌,想起前不久小妹过世时的场景,心里忽然难过起来。

她叹一口气,抬手摸了摸小妹的头,轻轻道“算了,杀了也就杀了。”

乔毓原以为还要再被训斥一会儿,听她如此言说,却是一怔“姐姐”

“你二姐姐是乔家的女儿,也是圣上的妻室,大唐的国母,岂能容人轻侮”

常山王妃淡淡道“唐六郎敢挂到嘴边儿去说三道四,送了性命,也是咎由自取。”

乔毓活动了一下有些痛的脊背,试探着道“那我们”

常山王妃微微一笑,向卫国公道“刚刚过了午膳时候,时辰倒来得及,你带着她进宫请罪吧。”

乔毓不满道“我才没有罪,顶多也就是冲动了些。”

“我没说你有罪,”常山王妃笑道“唐家死了人,咱们总要装个样子出来的。”

“”乔毓“好的。”

乔家这边儿自有安排,唐家更是炸开了锅。

唐六郎虽是庶子,却是南安侯的爱妾何氏所出,素日里很得父亲宠爱,而他的胞姐,便是现在的唐贵太妃,太上皇还没退位时,唐贵太妃极为得宠,唐六郎也很是风光了一阵的,连带着那脾气,也给养的骄纵了。

只是南安侯宠爱归宠爱,却无法叫他承继爵位,更无力耗费人情钱财,在长安为儿子谋个厚缺。

唐贵太妃虽得宠,却有章太后盯着,加之那时候太上皇与长子斗的天翻地覆,如何能顾及的上唐家的一个小角色。

南安侯的母亲出身京兆韦氏,后来又做主为儿子娶族弟之女为妻,亲上加亲,她对于韦氏所出的儿子,当然也更加珍爱。

一边儿是爱妾与爱子,另一边儿是母亲、妻子与嫡子嫡女,南安侯只能委屈前者,多给些财物宠爱,前程上的东西,却无能为力了。

因这缘故,他对于唐六郎这爱子,总觉得有些歉疚。

这日唐六郎与族兄族弟一道出门打猎,南安侯是知道的,也没往心里去,可谁知唐六郎出门时还是活的,再回来却是死了,这叫他如何禁受得住

“这是怎么回事”

南安侯俯下身去,颤抖着手,去抚摸儿子冷却的面颊“六郎,六郎你怎么了”

唐六郎之母何氏闻讯赶来,顾不得别人,便扑过去伏在儿子身上痛哭,哭了一会儿,又去打唐三郎与唐十一郎“我儿死了,你们怎么还活着死的怎么不是你们”

唐三郎与唐十一郎手足无措,僵立在原地,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南安侯夫人见闹的不像话,眉头微蹙,吩咐人将何氏拉开,又向南安侯道“人死不能复生,侯爷节哀,只是此后如何,却该好生思量”

“死的不是你儿子,你自然说的轻巧”

何氏涕泪纵横,控诉道“六郎死了,最高兴的便是夫人了吧”

南安侯夫人面色骤冷,瞥她一眼,吩咐道“带她下去,不要在此丢人现眼。”

何氏死了儿子,如何肯走,挣扎着推开抓她的人,跪下身去,抱住南安侯的腿哭道“侯爷,侯爷,妾身与你只有这一个儿子,你要为六郎报仇啊,不然,他在九泉之下也合不上眼的”

南安侯夫人冷冷剜了她身侧仆婢一眼,呵斥道“你们都死了吗”

仆婢们噤若寒蝉,忙上前堵住何氏的嘴,又要将她拖走。

何氏美貌,即便涕泪横流,仍有种梨花带雨的楚楚清姿,南安侯想起已经过世的唐六郎,热泪盈眶,一脚将拉扯何氏那人踹开,护住她道“我看谁敢”

南安侯夫人冷笑一声,吩咐人将何氏弄出去,南安侯执意不许,呵斥仆婢们退下,夫妻二人撕破了素日里的温情假面,场面一时僵滞起来。

太夫人拄着拐杖前去时,见到的便是这一幕,她已经年老,身形伛偻,然而手在拐杖上边儿一压,硬生生压出了几分沉然气势。

“带她下去,”太夫人望向何氏,神情中闪过一抹厌弃“倘若她再敢哭叫一声,即刻发卖出去”

何氏闻言打个冷战,双眸含泪,怯怯的看着南安侯,却真的没敢再吱声。

南安侯会对妻子冷脸,却不敢如此对待母亲,到近前去问安,又央求道“阿娘,六郎没了,阿冉心里难过,这才”

他这话还没说完,太夫人便抡起拐杖,狠狠打在他肩头,南安侯忙跪下身去,不敢再说。

“阿冉六郎,六郎阿冉,你眼里只有这两个人吗”

太夫人心下怒极,又觉可悲,盯着儿子看了半晌,忽然丢掉拐杖,失声痛哭“侯府几十口人,命都要没了,你竟还只顾着那几个混账东西”

说着,她便要去撞柱,惨然笑道“与其来日家破人亡,不如今日死了,倒也干净”

南安侯忙上前去拦,扣头不止,慌乱道“阿娘如此言说,儿子百死难赎”

他也一把年纪了,低下头的时候,头发都透着花白。

太夫人一阵心酸,垂泪道“你只觉得六郎死了,他可怜,何氏没了儿子,也可怜,你有没有想过六郎闯了多大的祸,一个不小心,兴许唐家便要满门倾覆”

南安侯心下一凛,口中却干笑道“阿娘言重了,何至于此”

“儿啊,”太夫人摇头苦笑“你知道六郎都说了些什么吗”

南安侯面色灰败,勉强一笑,道“六郎说出那些混账话来,的确该死,可他毕竟也都死了,还要怎么样呢。”

“姑且这么说吧。”太夫人惨淡一笑,又问道“我问你,你还记不记得,自己有个女儿,是宫中的贵太妃”

南安侯听得一怔,神情黯淡起来,叩头道“当年,我不该瞒着阿娘,叫她进宫去的。”

太夫人不置可否,第三次问道“你可还记得,你投在太上皇麾下,在圣上为秦王时,屡次与他为难”

南安侯讷讷半晌,语气漂浮不定道“圣上宽仁,如何会同我计较,月前明德皇后丧仪,都令蒋国公为副使,阿娘,蒋国公做的事,比我要过分多了,他都没事”

“你们这些人呐”

太夫人潸然泪下,却没接着前边儿那一茬儿讲,只道“我历经四朝,见得事情多了,看得也略微远些。多则三年,少则一年,你再看蒋国公府如何。”

南安侯面露慌乱,颤声道“阿娘,我,我”

太夫人抚了抚儿子的头发,温和道“你还记得荒王吗”

凶年无谷曰荒;外内从乱曰荒;好乐怠政曰荒。

这是个彻头彻尾的恶谥。

它的主人,便是太上皇与章太后的长子,也曾经是这偌大帝国的储君。

南安侯如何会忘记荒王,在他期待之心最盛的时候,甚至想过唐贵太妃之子是否能取代荒王,坐上那个位置,然而事实证明,那不过只是妄想罢了。

他惨然一笑,道“记得。”

“记得就好,”太夫人轻轻颔首,又问道“荒王有五子三女,都是龙子凤女,如何何在”

南安侯的身体骤然僵硬起来,仿佛被勾走了一缕魂魄,霎时间安静起来。

他叩头到地,颤声道“儿子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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