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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崇景八年

一时间,苏语怜的身子和神智依旧是分离的。好半晌她才勉强控制住了自己,缓缓偏过头去,望向床榻边又哭又笑的小丫鬟。

她梳着双丫髻,绑了两根青色飘带,脸蛋圆呼呼的,水灵灵的,分明是十三、四岁时的夏望。

“小姐您终于醒了呜呜呜呜……吓死奴婢了呜呜呜呜……”

“夏望”苏语怜动了动唇,却只发出了气声。难道是人死后,真的能见到所有想见的人么

不对。她望着床周飘逸的嫩粉色金银丝双绣花卉虫草帐幔,这里分明是她未出阁时的闺房!

她吃力地抬起了手,伸到自己眼前。那双手娇小绵软,白皙纤细,甚至在窗外打进来的日光里,呈现出玉一般的色泽。这不是她的手,她的手早已毁于两年前的那个冬天了。

她茫然地顿了片刻,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闯入了她的脑子里。

苏语怜蓦地从床上翻身而起,赤着一双莹白圆润的小脚,摇摇晃晃地扑到菱花铜镜前,与镜子里的面容明眸皓齿、冰肌玉骨的少女对视。

她,竟然回到了几年前

惊骇和狂喜同时汹涌而至,苏语怜回身,一把抱住了夏望,急促道:“夏望,我爹爹呢”

夏望不知这自家小姐内心中经历了怎样的惊涛骇浪,只顺着她的脊背安抚道:“相爷之前还一直陪在您床榻边呢,方才被人请到议事厅去了,说是有贵客来访。”

苏语怜顾不得问她是哪一位贵客,撒开手,转身就往门外跑。

端着托盘的春辛刚好准备卷帘进来,只见一道白影掠过身旁,里屋的夏望也拔腿就跟着跑,嘴里还在喊着:“小姐您先穿上鞋子!”

除了耳边呼呼的风声和自己如擂鼓的心跳声,苏语怜此刻听不见任何声音。她一路跑向了议事厅,仿佛穿过了漫长沧桑的时光,从死跑向生。

苏翎正准备起身送客,却听见一道带着哭腔的呼唤声:“爹爹!”

他一愣,转过身子,便见苏语怜自门外踉跄着扑入了他怀里,紧紧抱着他不撒手,嘴里还在泣不成声地唤着“爹爹”。

苏丞相不知他这个古灵精怪的女儿又在打什么鬼主意,却也被她哭得心里抽疼,下意识便抱着她拍了拍,“怎么了这是,怎么哭得这般委屈,告诉爹谁欺负你了”

苏语怜使劲地摇了摇头,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滚落。

爹娘还活着,夏望还活着,所有的人都还活着,苏家还好好的。上天垂怜,她的人生,重来了!

这边苏翎回过神来,想起对面的贵客尚未送走,顿时有些尴尬地咳嗽了一声,“晋王见笑了,小女都是被老臣给惯坏了。”

“呵呵。”低沉悦耳的轻笑声自身后响起,苏语怜的身子却突然僵住了。

上辈子她只远远地见过这晋王一面,再后来,便是听闻晋王做了万人之上的摄政王,杀了爹爹,抄了苏家。

她心中百转千回,既害怕又好奇,却控制不住自己回过头去,看了一眼此刻还只是晋王的男子。

入目是一片玄色锦袍,腰间系了紫金玉镶五色宝石腰带,往上便是一张俊美近妖的脸。

众人皆知晋王生得极美,但更知晋王最不喜欢的便是有人盯着他的脸看。坊间有传闻说,曾盯着晋王的脸发呆的人,最后多半不是瞎了就是死了。

苏语怜一个机灵,飞快地瓤了眼。低首垂眸,她的目光触及自己沾了灰土的赤足,这才想起来自己方才太过心急,竟身着寝衣,披头散发地就奔过来了。

她不由地羞红了脸,缩回小脚,藏进寝衣的下摆。好在还记得福身行礼,“见过晋王殿下。”一把嗓子清甜如甘泉,带着未脱的稚气,语调却是奇异的沉静。

楚琅的目光随着她的动作,从莹润可爱的玉足上收了回来,落到一张未施粉黛而颜如朝霞映雪的粉嫩小脸上。许是跑的太急,她的面上笼了一层细细密密的薄汗,长而细密的眼睫毛脆弱地颤动着,呼吸带着胸脯上下起伏。

他觉得自己的喉咙有一些痒,清了清嗓子,含笑道:“苏小姐不必多礼。”

他的声音质感很冷,似冰又似铁,偏偏又仿佛天生含情,两相碰撞,达到了一种奇异的平衡感。

此时的晋王殿下正在镇守北疆之地,每年回京的天数屈指可数。前一世她从未在家中见过晋王,更不记得爹爹同晋王有何交情往来。如今看来,摄政王当日放过了苏家其他人,确是有一些情分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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