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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弃努力的三十八天:

【便是二小姐的转世!】再不知前世苦,再没有前世怨。生于勋贵之家,自此衣食无忧,千娇百宠。

【我若是早日投胎,十月之后,重返人间,也就比二小姐小不到几个月,可不是正正好的一桩天定姻缘?】张珍这么说的时候,整个人的眼睛里都发着光。这就是他最近一段时间最快乐的事情了,每天都在憧憬着下辈子和二小姐携手的美好,【我算过了,这侯爷夫人有孕的日子,正好是二小姐香消玉损后不久。不可能这么巧的。】

戚一斐欲言又止,若这真是二小姐,她可就是在奈何桥上都没有等一下你,转头便投胎了。但是这样煞风景的话,戚一斐是肯定不会对好友说的。

张珍却反而懂了戚一斐的欲言又止:【啊呀,我和二小姐又没有约定过要互相等。而且,是我欠她,不是她欠我。最重要的是,你怎么知道,二小姐投胎是自愿,而非什么意外呢?也许她想等我,阎王爷不让呢?一不小心就投胎了什么的,意外很多的。】

戚一斐怔怔的看着张珍,他是真的这么想,不是在自我催眠。

当喜欢一个人的时候,确实容易疑神疑鬼;而当真正爱上一个人的时候,也许才会是张珍这样。不到山穷水尽,没有明确证据,对方在自己心里就永远是最好的,永远不吝啬于用全世界最大的善意,去想象对方。

因为,那是你爱的人啊。

只有对待仇人,才会像拿个放大镜一样,地毯搜寻找缺点,然后尽己所能的说对方不好,对吧?

当然,若爱的是个人渣,那这份深情,在别人眼里就变成了傻。

可如果足够幸运,那人也深爱着你,那这就是难赋的深情,不可思议的美好。

【你下辈子,一定会和二小姐,白头偕老的。】戚一斐这样对张珍道。

【嘿嘿,我也是这么想的。】张珍眼巴巴的看着景将军夫妻,珍而又重的给佛祖上了香,闭眼,虔诚的祈祷。

他没说他想投胎到景将军家,但他的动作无不出卖了他。

毕竟他已经注定没办法再给他这辈子的爹娘投胎当孩子了,反而说不定,他将来倒是能给他们当爹娘,还这一世的拳拳爱护。

【我爹……】张珍叹气,哪怕戚一斐再会吹枕头风,张珍也还是不觉得他爹造反能活下去,他爹是真造反,不是准备造反,也不是被骗了,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算了,他,我,唉。我娘是真的没有参与。】

张珍不想叫好友为难,毕竟伴君如伴虎,所以他几次张口,断断续续,最后说的却只是这样的话。

戚一斐给了张珍一个“你放心”的眼神,他一定会尽己所能。张吉是肯定保不住了,但张夫人还是可以搏一搏的,毕竟闻罪最烦的就是连坐了。

景将军夫妻拜完佛祖了,才发现当今的陛下也在这里,赶忙来问安请礼。

闻罪陪戚一斐来报恩寺,并没有大动干戈的封山,禁止其他香客来拜,他们甚至没有对外说御驾亲至。但景将军才因为天和帝的死,入宫叩拜过新君,是不可能认错闻罪那张很有辨识度的妖孽脸的。

戚一斐趁机问了景将军夫妻不少话,暗暗点头,觉得若他们将来有了孩子,他们也许不一定会成为一对合格的父母,却一定会成为一对特别喜欢孩子的父母。

戚一斐突然有点担心,张珍未来又要被溺爱成一个纨绔了。

【当纨绔有什么不好嘛。】张珍反而看的很开,【我又不会仗势欺人,花的是自己家的钱,将来我没出息了,也不用担心皇帝忌惮,没有宗亲拉拢,多好啊。】

两人说的煞有介事,仿佛他们真就能分分钟得偿所愿。

【那我要不要去时不时的看看你啊?】

【去吧,别了,还是去吧,不不不……】张珍也很矛盾,左摇右摆,满脸挣扎,担心的特别真实,最终才痛下决心,【嗯,不要去了。我投胎之后肯定就没有记忆了,你来找我,我却认不出你,你该多伤心啊。】

张珍最怕的就是戚一斐哭了。

【你怎么脸这么大,谁会因为你哭啊。】戚一斐故意道,不过他还是算是答应了张珍,【嗯,我不会去打扰你的。除非你犯浑,欺负隔壁的未来媳妇,我才会出手,收拾你。】

【我怎么可能欺负!】

两人就好像回到了过去,那个少年不知愁滋味的年纪,他们也和现在一样,每天或蹲或坐在哪里,一起吹水,做着光怪陆离的白日梦,约定了无数个未来。虽然那些未来如今大概没一个可以实现了,但戚一斐很希望这回的这一个能够成真。

告别张珍回宫后,戚一斐的情绪就有点低落,始终提不起精神。

闻罪没有强行逗戚一斐发笑,只是陪着他,一坐就是一下午,因为第二天,就是张珍的葬礼了。戚一斐是该伤心一下的,好发泄那些一直被他强行积压着,自始至终没有宣泄出来的情绪。

其实有闻罪在身边,戚一斐就已经感觉到安心了不少,坐着坐着就睡了过去。梦里,张珍好像真的投胎到了景将军家,变成了一个无法无天的小胖墩,肉呼呼的,见谁都爱笑。

当戚一斐再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了。他抬头看去,在朦胧的晨曦中,正看到闻罪还在案头奋笔疾书。

“???”戚一斐揉了揉眼睛,确定了,真的是闻罪,还在工作。戚一斐沙哑着嗓子道,“你这是一夜未睡,还是早已经起了?”

闻罪闻声,搁笔,笑着走了上来,想要靠近:“你醒了?”

戚一斐却往后退了退身子,以手掩口,莫名的有点在意,不想让自己不好的一面被闻罪知道。他以前可真的完全没考虑过这个!

不止戚一斐被自己的动作吓到了,闻罪也有点哭笑不得:“我这叫人进来给你洗漱。”

一切准备妥当,戚一斐才发现,时间也不过卯时,比他往日早太多了。但他却一刻也闲不下来,当下就出了宫,和闻罪一起赶赴了诏狱,张珍的葬礼就在今日。戚一斐这才想起来,张珍还在报恩寺呢!

闻罪从袖子里拿出了玉瓶,他早给戚一斐想好了。

张珍正在玉瓶里欲哭无泪的看着戚一斐。他现在属于,玉瓶不动的话,他就可以在一定范围内自由活动,玉瓶一动,他就会被自动收进去。

【你昨天一直都在?】

【如果你是担心我看到了你和陛下有什么,嗯,别担心,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张珍给了好友一个特别不怀好意的笑容,【是的,我都看到了,一点不落!你们这对狗男男!】

可以说是很讨厌了。

戚一斐甚至忘记去反驳,他和闻罪没什么。

一通折腾下来,再早的早上,终于也到了上午。

张珍的葬礼说隆重也隆重,说简单也简单。隆重说的是葬礼上的一应用品,都是最高规格的,路上途径的各个权贵之家,也几乎没有例外,都给他准备了路祭;简单说的则是葬礼上并没有安排什么宾客。

张珍家的人都还在牢里,只有张夫人被特许临时出来,为儿子送葬,她已经伤心的不成人形,被两个婢女扶着才勉强能够走路;张珍生前的狐朋狗友倒是很多,因戚一斐在的关系,他们倒也想来,反倒是被闻罪下令,由锦衣卫严格把关,把那些心怀叵测的都拒之了门外,所以,除了戚一斐和傅里,也就没什么朋友来了;反倒是在最后一刻,二小姐的家人来了。

二小姐是工部尚书家的掌上明珠,这一回尚书和尚书夫人及子女都到的很齐,他们是提前就已经商量好的,来为张珍与二小姐合葬。

一个英年早逝,一个云英未嫁,生前本就有婚约,死后成就一段冥礼,也在情理之中。

虽之前外界多有传言,但最终该在一起的人,还是在一起了。

张珍在看到二小姐的棺椁被抬过来与他的放在一起的那一刻,他的眼泪就“唰”的一下不争气的流出来了,一边擦,一边说;【我明明不想哭的。】

但就是控制不住。

在二小姐被小心翼翼的开馆,送入张珍的棺材里时,张珍却背过了身子。他多想看她一眼,不会嫌弃她半年之后的尸骨模样,只是……【他们都说,她生前最爱美了,我若在没看到她美丽的样子前,就看了她的这个样子,她大概是要恼了我的。】

请了二小姐入棺后,张珍的棺材才被缓缓推上,盖棺定钉,自此生同衾,死同穴。

巳时三刻,朱雀福德,宜出行、宜安葬,谨用吉时,奉归幽宅。

仪仗在前,灵车其次,后还有方相车、冥器车、挽歌车等,车队一路走过,哭声不绝。在各色路祭中,戚一斐还看到了祥云班。如今因为国丧,戏班也不能唱戏了,但他们还是盛装打扮,无声的跪在巷子的一角,送张爷魂归极乐。

出城门,入族墓。戚一斐看着好友的棺椁,一点点被下放到了事前已经开好的坟墓里,覆土掩埋,却不算是尘埃落定。

在把灵座带回去之后,还有虞礼。

一整天大家都是神经紧绷,葬礼真的不是一件快乐的事,哪怕戚一斐曾答应过张珍,一定会把他的葬礼办的热热闹闹。

在葬礼的最后,闻罪几经叹息,还是从袖子里,把方诸老者的信,送到了戚一斐的手上。

戚一斐错愕万分:“你不是不高兴我看这个吗?”

“为了今天的你,我可以勉强高兴一下。”

那一刻,戚一斐看着宫灯下的闻罪,光晕里,他总觉得他好像才从圣光中走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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