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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风环佩5

八名修士重新站起之后, 并不向任何人发起进攻,而是如同受人操控的提线木偶一般,机械地迈开脚步、按部就班地按照似乎早就有人预设好的路线一步一步走下去。

殷红的鲜血从他们被一剑洞穿的胸口汩汩涌出, 顺着胸腹和双腿蜿蜒流淌到地面上。随着他们纷纷繁杂的方向和脚步变化, 八道血流在地上瞬间淋成了一个神秘诡异的复杂图案。

如此复杂的变化完成不过在一瞬之间。转眼, 血阵结成。

立在血阵中央的,正是白长东本人。

八名修士的尸体立定, 血阵顷刻结成, 白长东一身靛蓝色的长袍霎时被狂风卷起,原本用高冠束起的头发一瞬间被狂烈的杀气冲散开, 如长带于狂风中肆意飞动,又似千万条毒蛇直起半身,像敌人吐信挑衅。

苏子瑜心头一阵恶寒。

白长东方才使用的那块玉牌, 分明就是独创于清徽宗但一直被禁用的御神令。由于这件法器的作用太过厉害, 一旦使用不慎后患无穷, 自先辈创制多年来一直被束之高阁。苏子瑜只是误打误撞地闯入禁地见过一次, 还被苏齐云罚抄了三遍门规,这东西怎么可能会在白长东的手中而且这明明是一件仙门法器, 用法真的这么邪门吗

人死魂散, 尸身本应当与物无异。而御神令的神异之处,就在于可以瞬间着急最近的孤魂野鬼附于魂飞魄散的尸身之上, 让他们重新为己驱遣。即使再次被杀,只要御神令还在,就能不断召集生魂死魄补给, 直到这具身体灰飞烟灭,否则永无止休。

而且,生者畏死,死者无畏。这意味着现在这八人不怕任何兵刃,因为早已死亡,所以怎么杀都杀不死。

七圣绝天阵已破,白长东用御神令催动了八具尸体,以方才八名修士的鲜血为阵,再以自己为阵眼,鲜血与鬼魂更是将杀意更扩大了数倍,二次向群星借力。

强者顾不上感情,只知道如何实现自己的利益。白长东手中长剑出鞘,满天星光竟为之一暗。星光盈盈灿烂,尽皆汇聚在他的剑锋之上,凝成苍茫冰冷的无限杀气。

云寒琰没什么花哨的招式,亦无处借力,一手以扶苏剑抵挡,一手下意识去搂住苏子瑜。

苏子瑜身形一闪,轻巧避开了云寒琰伸向自己的手。

云寒琰会意松开了自己手上这一端的锁仙链。他此刻要避开自己,必定有他自己的考量和用意。危急关头,云寒琰向来相信苏子瑜的判断。

和云寒琰分开后,苏子瑜忍着浑身刀割一般的剧痛闪身到了白长东身后。周围星罡的肃杀之气太盛,几乎凝为实体,眼前茫茫一片,像是星光,又像剑影,教苏子瑜看不清楚任何东西。

苏子瑜从云寒琰身旁闪开时,白长东丝毫出手未阻拦。

一则扶苏实力惊人,白长东一心都只能应付扶苏剑,一时腾不出手来阻拦苏子瑜。二则这等杀阵之内,以苏子瑜这修为尽毁的身子,就算想逃也逃不出去,玩不了多久便会被阵内斗罡的杀气撕成碎片。

苏子瑜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必须迅速破阵,否则必定被杀气生生撕裂。

眼前茫茫一片,苏子瑜只能半跪下来,仔细观察白长东画在地上的血阵。

苏子瑜对符咒不甚精通,只能粗略看懂一点,但是星辰运行的轨迹,却是很熟悉的。方才的血阵画成的突然其实是诸天星辰方位和运行路线,加了一些苏子瑜看不懂的神秘咒术。

苏子瑜望着地上的血阵,抬起右手握住锁仙链使劲一划,坚硬的链条瞬时划破手心,掌心里随即掀起一阵火热的疼痛,鲜血如流从指缝间淌下,滴落于地。

白长东的阵法用鲜血结成,召唤主死之星,不可以抹去。苏子瑜用自己沾满的鲜血的手掌在原来的血阵上画过,只是做了一点微小的改动。

南斗主生,北斗主死。天下万物,上应星辰。物变则星易,星移则物变。地上的阵法一动,天上的星辰也随之而转,而星辰一转,阵内便随之产生微妙的变化。

苏子瑜只对这个星辰的运行轨迹稍作改动,在北斗的轨迹之上覆盖上了南斗的轨迹,便给阵法打开了一个生门。

源源不断涌入阵中的生意如春雨后的新芽,在原本一片枯槁死气沉沉的血阵中迅速萌蘖扩张。

南天星辰灿烂,阵内生门顿开。

生意破开死气涌入阵内,白长东剑上积聚的杀伐之气迅速衰退,逐渐开始招架不住扶苏的攻势。

白长东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回剑向苏子瑜猛然刺来。

苏子瑜不躲不闪,挥手将左腕上缠绕的那段锁仙链飞掷出去。

万物于他之手,皆可以为兵刃。

“铮”一声,苏子瑜手上的锁仙链柔若无骨地缠上了白长东的剑。

同时一瞬之间,扶苏从背后洞穿了白长东的胸口,锋利的剑尖从他的左胸刺出。冰冷的剑身上血红斑驳,剑光血色与星光交错。

“你怎么噗”白长东一手捂着胸口,喷出了一大口鲜血,一手伸出一根食指,颤抖地指着苏子瑜,连连摇头道,“你不可能不可能”

清徽宗历来都是修剑,对符箓术法一类几乎从不涉猎。自己花了数十年研究画成的阵法上应天星精深奥妙,他一个剑修怎么可能能破得了

苏子瑜轻轻挑了挑眉。自己的确不精通符箓,然而很遗憾,自己穿越之前是n大天文学专业,穿越之后因为太没文化看不懂藏书阁里那些文学名著,所以闲来无事喜欢翻看各种星象典籍。穿越前加上穿越后,自己无聊时不知道看了多少年星星,你好比不比非要和我比画星星的运行轨迹

“不可能不可能”白长东仰天大喊一声,由于情绪太过激动,又一口鲜血猛得喷了出来。

“砰”一声,白长东仰面倒地,双眼还瞪得老大,至死不能瞑目。

一块墨色的玉牌从他手中滑落。

他周围八具尸体也随之霎时灰飞烟灭,化入天地虚无之间。

苏子瑜俯身将落于地上那块玉牌拾起,看了看上面的咒文,像自己见过的,又像没见过的,回头递给云寒琰,道“你看我们是不是在清徽宗禁地里见过这个”

话音未落,苏子瑜的手腕就被云寒琰一把捉住。

苏子瑜的手心已经鲜血淋淋的不成样子,自己也不觉得怎么样,然而看看云寒琰那阴沉得吓人的脸色,心虚道“一点也不痛呢”

云寒琰冷着脸没说话,将那枚御神令从苏子瑜手中取过来,拉着苏子瑜的手出门找了一家药馆。

药馆里平时只是卖药,今天为了招揽生意正好找了个大夫在门厅里为人看诊推销药品。到了夜里买药的人渐渐稀少,那留着山羊胡子的中年大夫一个人闲坐着无聊,正好见两个人走进来,立刻打起精神将两人仔细打量起来。

两个年轻人看起来年轻体壮的不像有什么疾病,山羊胡子大夫最终注意到了苏子瑜鲜血淋淋的右手,殷勤地凑上前道“你这个手流这么多血啊,怎么弄的”

说着就想去拉起苏子瑜的手看看。

山羊胡子大夫的手还没碰到苏子瑜的手,忽然感觉头顶有一道冰冷的目光如剑一般刺向自己。山羊胡子大夫吓得手一抖,不敢去碰苏子瑜的手,将伸出一半的手又悻悻地缩了回去。

云寒琰要了一瓶最好的伤药,亲自替苏子瑜多灾多难的手上药,仔仔细细地用干净的绷带包扎好。

云寒琰把苏子瑜的手捧在手心里,垂眸望着那只缠满绷带的手,蹙眉自责道“第二次了。”

苏子瑜不知道他说什么“第二次了”,看了看自己的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应该是重逢以后短短几天里,自己的手已经第二次受伤还得劳累他给自己上药包扎了。

苏子瑜抬起眸子,望着云寒琰微笑,道“谢谢你呀。”

云寒琰轻叹一声,垂眸道“应该的。”

苏子瑜在云寒琰小时候就告诉他,人总是忽略来自自己最亲密之人的关怀,忘记感谢身边那些其实对自己最好的人,譬如自己的父母好友。因此不论关系多亲密,都不忘要和人说一句“谢谢”,要常怀感恩之心。

云寒琰知道他不是在和自己生分,可是听着这一句“谢谢”,却没来由心中一疼。

到底是什么样的一颗心,才能在经历了那么多事之后,还能对这个世上的每一点一滴都心存感激。

他对这个世界的爱有这么多,那恨又该有多少呢

出了医馆,云寒琰又确认了一遍苏子瑜的手已经包扎好,便重新把苏子瑜手腕上的锁仙链另一端系在了自己的手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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