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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始知你倾城22

距离上回匆匆一面, 不到一个月的时间, 建安帝再看到那个庄子门前雕的石像,竟有些许恍惚, 仿佛已经隔了经年一般。

这段时间忙碌得狠了,月余时间里,竟只见了郁秋一面, 当时他天天忙于公务没法过去, 那日午夜梦回梦见了她, 隔天到底没能忍住,下朝后便打马出了京,连午膳都没顾得用上,匆匆见了一面又赶回来。

往日里不曾觉得如何, 可这情思一起,却是难得的尝到了牵肠挂肚的滋味,建安帝有时也觉得好笑, 他活了大半辈子,不想到了这个年纪,方才冲动一回。

只是想到他上回见面之时,郁秋底下的人被镇国公府为难的事已经发生了,她却分毫不曾在自己面前说过一丝半句, 建安帝唇角的笑容便敛了敛, 有些摸不清郁秋对他到底是怎样的想法。

是仅仅觉得怕他惹不起镇国公府, 不愿给他添麻烦, 还是从头到尾, 根本没把他当做自己人依赖?

建安帝希望是前者,但想想郁秋往日里的处事,却越想越觉得应是后者。

建安帝一直拿不定主意,该不该告诉郁秋自己的身份,但是倘若要靠身份来达成目的得到她,建安帝便觉得心里不舒服,何况,说不准郁秋得知了他的身份后,会更加避嫌起来。思来想去,他不过是……更想简单的只让她喜欢上自己,单单是他这个人,而不是皇帝这个身份罢了。

兰草得知那位魏先生又过来,差点都不想让人进门。可是建安帝什么样的人,他对这样的情况显然早有预料,所以,他把小五给带来了。

那狗崽子跟它的兄弟们分开之后,被建安帝带回了宫里,也抑郁了几天,但可能年纪太小没记事,很快就该吃吃该喝喝了,它是建安帝亲自带回宫的,谁敢慢待半点,小五比起它那几个兄弟姐妹,日子过得那是真比贵人还好多了。

它又是个懒性胆小的,不爱到处走动,天天窝殿里,整只狗都吃胖了一圈。

旁的不说,建安帝这回把它抱出来的时候,也觉得重了许多,不过这也养了那么久,小狗崽们长得快,并不算稀奇,所以他没放心上,直到此刻,郁秋一见之下,没忍住瞪大了眼睛“它怎么这么胖?”

建安帝迟疑的问“……很胖吗?”

郁秋没说话,直接把他和小五去看了她养的那两只,然后建安帝就沉默了。

他并不是很关注狗崽崽的成长,但因为这狗是郁秋送的,他也算倾注了两分关心,偶尔空了的时候也会撸一撸毛,见它被底下人养得好好的,油光水滑,又没有对比对象,因此就觉得很是不差了。

但是此刻,等郁秋把他们带去看了小一小二之后,建安帝就无话可说了,比起它的两个兄弟们,小五整个都要胖上一圈,这对比实在是很明显了。

郁秋见建安帝难得露出这样尴尬的模样,心里倒是觉得有些好笑,态度也自然许多,把小五抱起来撸了一把毛,“胖是胖了点,不过还挺可爱的。”

建安帝见郁秋心情颇好,并没有怪他没养好小五的意思,心里便松了松,笑着道“是吧,你放心,我以后会让人好好看着,不让它吃这样多的。”

郁秋皱了皱眉“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宠物太胖了也容易不健康,应该合理的控制一下饮食,但也不能饿着它。”

建安帝受教的点了点头,看她温柔的把小五放到小一小二它们的窝里的样子,心情还有些奇异,感觉他们的对话就像是一对夫妻在讨论孩子的教育问题一般。

这个想法让他忍不住心里一动,若是有朝一日,他和郁秋有了孩子……

郁秋可不知道建安帝一下子想到那么远的事情上去,她半蹲下来把狗狗们放到一块去玩,抬头却见建安帝正含笑看着她,她微微怔了下,四周突然安静了一般,气氛便显得无端端暧昧起来。

郁秋有些失措般的侧过头避开了他的视线,站起来拍了拍手,兰草眼疾手快的跑了过来“姑娘,该用午膳了。”

“知道了。”郁秋轻声应了一句,看向建安帝,后者十分态度坦然的说“我可记得,你还差我两顿饭。”

做皇帝的哪里还差一两顿饭,建安帝这般说,不过是打定了主意郁秋不会在这种时候赶他罢了。

于是郁秋便让人安排了午膳,建安帝施施然的留了下来,饭毕还邀请郁秋出去走走“当日教了你骑马,还没验收成果呢,这许多天来,也不知你有没有懈怠了。”

郁秋知晓他只是想借口和自己出去走走,因此迟疑了片刻后,还是应了下来。

两人去后院牵了郁秋的逐月出来,这小母马郁秋养了两个多月,如今也长大了些,性格却还是十分温驯。建安帝自己骑了马过来,倒是用不着郁秋庄子上的马,这骑马的地点也好找,郁秋这庄子附近许多山野小道,骑着马去走两圈,指不定还能找到些许猎物呢。

只兰草在后边看着她们出去的身影有些欲哭无泪,她倒是想跟上去,可她根本不会骑马,郁秋当初自己学会后,还说过要教她的,只是兰草不敢骑,也觉得用不上,郁秋想着无关大碍,便没勉强她。

早知道今日,她就该求着姑娘教会她才是,兰草郁闷的想。

郁秋与建安帝出了门,兰草没办法跟着,魏甲却不得不跟,虽然说现在天下太平,可陛下白龙鱼服,若是出了什么意外,谁能负得起责任?但是陛下摆明了想和郁四姑娘单独相处呢,他们也不能在一边杵着不是,于是魏甲带着一帮护卫们,只得寻了个不远不近的距离跟着。

这还是他透露心意之后,头一次和郁秋一起出来,建安帝只觉得这感觉非常不错,怪道现在的那些毛头小子们,订了亲之后都要偷偷去瞧自己的未婚妻,虽然与他和郁秋现在的境况有些不同,但心情大抵都是一样的。

两人之间哪怕没有说话,呆在一块也不觉得尴尬,他转头看着郁秋的侧脸,便觉得若是每天都能这样与她一起走一走,都是一件极高兴的事了。不过,若是能同骑一匹马……建安帝想起那日在山坡上和郁秋短暂的近距离接触,心下便觉得有些滚烫,他抓着马鞭的手握紧了几分,想要借此压制一下那掌心的焦灼。

郁秋似乎察觉到了他的视线,却似乎有些茫然无措,片刻都不敢看过来,生怕和他的眼神对上。

两匹马跑了好一会儿,眼看着离山庄已经挺远了,便都默契的放慢了速度。

建安帝终究没忍住先开了口。

只见他喊住了郁秋,后者不得不看过来,建安帝笑了笑,从袖中拿出来一个小木盒子,那沉香木做的盒子十分精巧,上面还刻着繁复的纹路,但比起里头放的东西,却还稍逊一筹。

那是一支白玉簪子,雕作数朵桃花,花蕊纹路分明,鲜润清雅,巧夺天工,尾部还坠着细玉链子,一看便不是凡品。

建安帝见她不说话,便驱着□□的马离郁秋更近一些,伸手递了过去道“我一见它,便想到了你。这是我第一次想送女子礼物。”这话确实不算作假,建安帝随手赏下的东西有许多,后宫的那些妃嫔虽不受宠,但建安帝也没亏待过她们,但凡佳节或者有功的时候也会赏下一些,不过,很多时候他自己根本都没记得赏的是什么。

这一回,还是他外甥女嘉仪郡主准备行及笄礼了,建安帝方才让人开库房打算赏些东西,然后转念想到自己竟没送过郁秋什么,所以临时起意,嘉仪的礼还是随意选的,送给郁秋的这个簪子,却是他亲自挑的。

郁秋只看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目光落到他身上,建安帝脸上的期待十分明显,她似是被那双眼中的光芒摄住,唇轻抿了两下,有些无措,好一会儿没动。

建安帝也不催她,四周很安静,好像只有风声呜咽,郁秋咬了咬牙,撇开了脸去“先生,抱歉,此物我不能收。”

建安帝其实早知道她的回答,不过亲耳听到她拒绝的话,心里还是有些不好受。但是这并不能改变他的初衷,他送出去的东西,从来没有收回去的道理。

郁秋似乎有些忐忑,紧张的用眼角的余光偷偷看他,下一瞬却被建安帝抓住了手,她惊呼了一声,后者脚下一个用劲,直接从他的马上跨了过来,坐到了郁秋的身后。

郁秋不自觉的往前倾去,建安帝已经伸手揽住了她的腰,郁秋只觉得那只手温度灼热,她又急又气,还有些慌乱的挣了挣,建安帝抱住了她。

“别动,我们在马上呢。”

郁秋气急,拿手掐了他的手臂一下,然而那只手臂的肌肉硬邦邦的,她泄气的放开了力道,郁闷道“你还知道在马上呀!”亏得逐月性子温驯,背上突然多了个人,它竟然也不跑不怒,只是往前走动了几步,然后又恢复了先前慢悠悠的姿态。

郁秋被气到了,建安帝好笑的弯了弯唇。

他有些留恋手上揽着的细腰,郁秋的腰是真细,都已经入秋了,穿的衣服也比往常厚一些,可他感觉自己一手也能抱过来。不过怕真把人逼急了,建安帝还是缓缓松开了手,随即把自己原本拿在另一只手上的簪子,给郁秋插好了。

郁秋坐在前面没敢动,似乎怕他手上没个轻重的,到时候弄伤了自己,直等到感觉头上多了样东西,方才了然。

她轻轻的松了口气。

“先生,您何必如此。”她叹了口气,轻声道“您的身份,我不用猜也知道您是个家世显赫的,便是娶续弦,只怕也只有往好的挑,我无才亦无德,若只是看中了我的相貌,比我好看的人也不是没有,强扭的瓜不甜,你这般轻薄于我,是否……是否是我往日行事太过放浪,若是如此,我道歉,可我得告诉您,我宁死亦不会做妾的,更不愿当人外室令家族蒙羞。”

她说到后面,已经带了泣声,语气也有些心灰意冷的绝望。

建安帝从她身后抓住了她的手肘。

“你为什么就不能想,我会娶你为妻?”

建安帝以为她只是在意身份,想着他这般的话,应该能打消她的顾虑了,哪知郁秋听了也只是愣了一下,随即脸色依旧有些发冷。

她转过头去看他,这个角度,抬眸也只能看到他坚毅的侧脸,见他眉眼间的锐利,此刻俱化作了柔情,她的脸色才稍稍和缓了些,语气也放松了许多。

但说出来的话,依旧让建安帝觉得刺耳。

“多谢您抬爱,但我不愿意。”

“为何不愿。”他抓着她的手不自觉的加重了几分力道。

郁秋声音低落下来,她苦笑了一下“先生,我已经吃过苦头了,这世间男儿多薄幸,我信您或许不是这样的人,可我怕了,不敢再交付自己的心。”

顿了顿,她抬头见建安帝听得入神,便继续道“何况这世间女子活得太艰难了些,为人妻室,也要妥协许多,还得受规矩束缚。实话说,我是个自私的女子,不愿再为任何人迁就,人生在世,不过短短几十载光阴,我如今过得很好,也不想改变。”

建安帝半晌说不出话来。

这无疑是个十分胆大的女子,思想完全与世间女子相悖,不可谓不离经叛道。她与其说不愿嫁人,不如说是不屑。

可建安帝偏偏无法反驳,因为他也很清楚,这世俗的律法也好,观念也罢,确实对女子多有不公,男尊女卑更是沿袭千年的传统,只是建安帝也是这些的既得利益者,所以哪怕他站在一个足够高的位置,能轻易看透这些本质,但也不代表他会去改变它。

恰恰相反,他从未想过要去改变。

有这样想法的女子,根本不适合当世家宗妇,更不适合……当一国之母。

倘若他真要娶她,那他们在遇到某些事的时候,截然不同的思想理念,必然会让他们产生各种隔阂。

“我已经很久,不曾遇到这般为难的事了。”建安帝说这话的时候,嘴角却含着笑。他也不知道为什么,郁秋用这样的理由拒绝本应让他大怒的,但他却奇异的感觉到了一种喜悦。

这个世上,她大概只和他说过这种话,他们的身份已经足够亲近。

这代表着,他在她心里的地位,肯定也与旁人不同,建安帝为这个发现而欣喜,以至于被拒绝也没感觉到多少愤怒,因为她说了实话。

“让我再想一想。”他说,到底没有收回送给郁秋的簪子,也没有说反悔的话,因为哪怕听到了那样的理由,他依旧不想放开手,也不曾为自己求娶她而后悔。他只不过觉得,这事可能会比想象中更麻烦一点罢了。

建安帝把额头轻轻抵在郁秋的头上,鼻尖能嗅到她头上氤氲的淡淡发香。他感觉自己十分热衷于和郁秋的亲密举止,就好比现在,他总想再靠近她一点。

两人最后终究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但是建安帝离开的时候,还说了下次过来的时间,兰草气得一直在旁边翻着白眼,郁秋却沉默了许久都没说出不要他再来的话。

可能她是觉得自己已经表明了想法,他终究会知难而退吧?建安帝想着,也许她已经想过他不会再来了,那到时候,他或者也能让她感受一下惊喜。

郁秋并不知道建安帝的想法,她心里确实有些不平静,不过今天的事,她并不后悔,尽管这一招欲拒还迎是险棋,但是,这世间女子千千万,她总要有些不同于她们的地方。

何况,这个世界上的男人多有劣根性,他们一方面想要女人当弱者让他们满足大男子主义,一方面又向往能和自己比肩,灵魂思想皆能默契沟通的伴侣。而郁秋现在所做的,她是既要他怜惜她,但是,却绝不能让他把她当成只能攀附于他的茧丝子。

这个度,需要好好把握。

送走了人之后,郁秋也有些累了,便叫人准备了热水想要洗漱,摸了摸头上的簪子,心想,她的棋已经走了一半了,也许过不了多久,就能得到结果。

兰草才注意到她头上的新簪子,顿时唬了一跳,郁秋的首饰并不多,兰草全部都记得,可这簪子明显是新得的,而她们家姑娘今天都没去过别处,也就和那魏先生出去了一会儿。

十有八九是对方送的。

太阴险了,一个老男人这样讨好小姑娘。

兰草嘴动了动,想劝她们家姑娘两句,但是到底没能说出来,上回她劝了姑娘也没听,她怕再多说,反而惹了厌烦。

她心里暗暗着急,但是却也想不到能求助的人,若是回侯府……不,不能回去。

兰草想起以前的事,叹了口气,姑娘也是个苦命的,若是这魏先生真对姑娘好,日后能明媒正娶的话,好像……也还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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