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次是在招贤馆,众人正各自忙碌着,就见门口一队人马忽然停驻,当先是两列顶盔贯甲的士兵,来时如同一阵旋风,齐齐在道旁肃立,接着是二十名手提熏炉的侍女,粉面含春,裙摆在风里招摇,最后面是一驾华车,白玉为顶,黑檀做壁,四周缀着金色流苏,双开车门雕刻着生动的瑞兽。
士兵和侍女都静立在侧,车夫慌忙架了木梯在车辕下,这才请出他们的主人,大司马百里煜。
百里煜不喜欢摆架子,那次之所以弄这么大的排场,只是为了震慑住众人。
果然,招贤馆内的人恭恭敬敬的请了他进去,他坐在北面的主座上,端了茶水,眼角瞥见在场诸人虽神情惶恐,但却并未行礼,口中不咸不淡的道:“怎么?各位说进入招贤馆是为了襄助变法,如今见了我这总领变法的大司马,却一点表示都没有?”
好歹他也是重权在握、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司马,在场诸人没有一个官职比他高的,自然不敢托大,闻言便立刻下拜行礼。
百里煜在馆内四处转了转,说了几句不着边际的话,陪同的人里面有个顶会见风使舵的,一直鞍前马后的伺候着,他便随口一指,给了他一个不低的官职,还封了爵位,事后便施施然离去了。
招贤馆内本就有许多人是为了名利而来,众人一见为大司马办了这样的小事便有这样令人艳羡的待遇,各自纷纷动了心思。这样一来,当初反对变法的口号也没有先前喊得那样响亮了。
白未明回来后发现人心浮动,没忍住朝众人发了一顿火,大家都是养尊处优的人,平日里敬他是白氏世子,畏他是颉国司士,此刻却如何能忍受这样的气,便纷纷叫嚣着要退出招贤馆,惹得白未明又是寒心又是生气,还好后来楚高阳及时请了百里申卿前来,才平息这场纷争。
上次百里煜和白未明没有见面,这次却避免不了,她心中恐慌,唯恐两人发生正面冲突,手心手背都是肉,当初说定了要跟着自己的夫君,可临到头,从小一起长大的亲弟弟又怎能割舍的下?
她六神无主的胡思乱想了许久,才渐渐平定心绪,做出了一个决定。
望江台在曲安城南三十里,位于芙蕖河汇入伊川的入口处,那里地势平缓,江面开阔,两岸多野生芦苇,时节若是秋天,成片成片的雪白芦花在风中摇曳,大群野雁自上方轧轧飞过,倒是别有一番野趣。
望江台临水而驻,取得就是这番于无人处独自品赏落日芦花野雁的趣味。
这两日,宁静的望江台变得喧闹了许多,再无以前落日余晖野雁低飞的闲情,人来人往人进人出,都在忙着准备三日后的宴饮。
贵族们吃穿用度都十分讲究,宴饮用的菜肴、食案、坐席、酒器食皿、歌舞音乐无不是曲安城中数一数二的,唯有如此,宾客们才会吃得尽兴玩的开心,举办宴饮的主人才会觉得有面子。
正因为如此,白未明尽心尽力的指挥着侍从侍女们摆设食案、张挂帷幔,偶尔才得空擦擦汗。夜幕降临,他好不容易松口气,一旁侍从来报:“世子,长小姐来找您了。”
他手中动作一顿,阿姊怎么会来这里?随即迎了出去,果然在门口见到那个熟悉的倩影,他展颜微笑:“阿姊。”
白襄下了马车,看见多日未见的弟弟还是如以前那般,便放下心来,过去拉着他的手道:“未明,看你这样想必过得还不错,我也可以放心了。”
白未明脸上带着只在亲人面前才有的温暖笑意:“阿姊过好自己的日子就够操心了,还来关心我。”
白襄嗔他:“你是我弟弟,哪有姐姐不关心弟弟的道理?”
两人一同携手进入里间,说了些体己话,白未明却话锋一转,道:“阿姊今日特地跑到这里来,不仅仅是来看我的吧?”
白襄脸上笑容淡了些,眼中蒙上一层忧郁:“未明,你非得要和阿煜作对么?”
白未明笑容一滞,转开脸道:“为什么你们都这么想?”
“招贤馆做了那么多,无非就是阻挠新法实施,你如今在里面领袖群伦,不是摆明了要和阿煜作对么?”
白未明低头一笑,笑容里含着无法察觉的苦:“好,即便如此,阿姊,他百里煜总领国政,振臂一呼应者云集,父亲这个丞相都被排挤在旁,我作为白氏的世子,能怎么办?”
姐姐一震,似是没想到这层,弟弟继续道:“难道要我做他的追随者,心甘情愿的顺应新法,交出族权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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